马未都博客文章第119篇：牙人

旧社会有句发狠的土话：车船店脚牙，无罪也该杀。我看到有的书将“牙”误写成“衙”，甚觉可笑。车船店脚牙属不同的五个下九流行业，衙门则是官府，高高在上；再恨官府也轮不上与那些下里巴人混为一谈。

过去出门苦，人生地不熟，行车、坐船、住店、脚夫，都可以欺负人，令人不快。但牙人则与这些不同，牙人是经纪人，过去也叫掮客。掮客是个贬义词，过去常说“政治掮客”，这些年听不到了。

农耕文明的社会对贸易不太亲，强调自给自足，久而久之，形成鄙视商业的文化。评价一个人说是商人，基本上算是骂人了，一点儿没有西方人对商人的尊重。“商人重利轻别离”，白居易的脍炙人口的诗句，写进中学课本，教育力度很大。不重感情的商人是个嘲讽对象，想来真的可悲。

牙人本是贸易的润滑油，小嘴一张，上下牙一碰，买卖就做成了。本来促进贸易公平的牙人因“不劳而获”，在千百年来勤劳致富的中国人心目中成了坏人，无罪也该杀。

经纪人制度曾经催生资本主义社会发展，是个优良制度。在艰涩的贸易中，经纪人以其伶牙利齿，撮合双方，充当了润滑油。再好的汽车灌满汽油，没有润滑油，汽车也跑不了多远。牙人今天改称经纪人，大一点儿叫经纪公司。收费随意。而过去牙人有个收费标准：成三破二。成是卖方，买卖做成了，拿出百分之三：破指买方，破费花钱了，拿出百分之二；加起来才百分之五，这让今天的经纪人听了肯定不爽。

2008.5.6