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未都博客文章第411篇：昆曲

昆曲本是古代文人雅士的闲情逸致,几百年来修炼得炉火纯青：歌时小嗓吟唱婀娜,舞时身段扭摆委婉,还有那半文半白的长短句,让人听得半懂不懂,充满了未知的诱惑,恰到好处展现艺术与现实“隔”的境界。

我在北京皇家粮仓欣赏厅堂版昆曲《牡丹亭》,这是主人王翔为其演出二百场专门招待的纪念场,布置精心,嘉宾云集,连每个人的着装都显得隆重。待坐定后先是笛声哀婉,后是鼓点轻催,这一笛一鼓一开场,就让我的心跨越了两个朝代。

杜丽娘与柳梦梅的爱情今人看来可算病态,两个单相思的心灵碰撞,碰得严丝合缝,不给别人留一点空间。汤显祖是戏剧大家,爱情专家,《牡丹亭》是他的拿手好戏,千古绝唱。一句“良辰美景奈何天”,朝飞暮卷,雨丝风片,就又让我把古典文学重新审视一遍。谢灵运说：“良辰、美景、赏心、乐事,四者难并。”他是没在此听《牡丹亭》,如果在此,四者同时呈现并非难事。

昆曲我是外行,吴侬软语真真难煞我这北方佬。早年去苏州买家具,那时的船还不是表演的船,靠在小码头上听苏州姑娘说话,别有一番风韵在心头。水乡吴国,天地都软,从来都是一派温馨景象,以致我曾想过在苏州买个小园子，颐养天年。

《牡丹亭》讲的是故事,听的是曲。故事早已远去,而曲缓缓飘来。正因为是北方佬,听得才痴,看的才迷;听不懂看不明白并不妨碍体味,昆曲的水磨腔如同水磨年糕,细腻绵长。在六百年前的古建筑里,欣赏四百年前的昆曲,是今人的幸福,更是古人的幸福。

2009.4.3